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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為何而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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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林寺位於東面南側,藏於小村野林,食過飯後,江沫然卻棄了馬車,摟著她直奔東國邊境,東莫兩國相隔一片大海,雖有小路至交界,離都城卻是十分遠,大多數百姓都是選擇坐船前往都城,可省下一半路程。

天開始下起毛毛細雪,風又冷幾分,湖小月抱緊了他,擡頭,可憐兮兮道:“公子,這天氣只怕不開船了,你慢點也沒關系。”這吃進去的都快要吐出來了。

碼頭確實無人,或者說,碼頭並無活人,金銀珠寶、陶瓷碎片撒了一地,七橫八豎躺著小廝,血染紅了粗糙的衣衫,個個面露驚愕,想來是剛看到兇手便被殺了,明鏡碧湖飄蕩著不少空箱子,少許的,還留著一兩竄金銀,碼頭旁還有一架木船,繩索已解開,卻沒人來得及登船。

“在這不許亂跑。”江沫然將她藏於大樹下,說完,也不等她回答,身形一閃,竟沒了影。

雙腳落在木船,驅動內力,船平靜無波前進,速度卻快得驚人,連這細雪都為他讓了道,湖小月探出腦袋看,遠處可見一只大船,比尋常船只豪華得多,檐角紅燈獨掛著,眸色一凜,她若沒看錯,船上還有許多黑衣人。

一襲白衣躍上船頭,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,長眉皺起,眸色淩厲四下掃望。

銀色劍尖輕輕劃著木船,黑色身影快得無蹤可尋,瞬間將他包圍,劍,朝他刺去,江沫然順勢躍起,腳踩劍柄,翩翩然落於船頂,低眸,青絲如瀑傾瀉而下,遮住了這眸中厲色,板頭木塊似乎迎風而起,快而狠刺向黑衣人。

湖上打鬥激烈,湖邊卻多了兩位看風景的人,紙油傘上已積攢細細雪花,似乎在此處停留許久,綠堤染上了霜華,被這風吹,粘住了紅衣袂。

地上還跪著一位中年男子,身著錦布華服,發冠起,不知是否這天氣,他竟瑟瑟發抖,額上鮮血直流,沿著眉間流到了嘴角,他仍是無知覺似的磕著頭,乞求:“姑娘,我求你放過她們罷,一切都是老夫的錯,她們並不知情啊。”

晚傾涯低眸冷冷看他,合上手裏的賬冊,勾唇:“你也配求我?”

“是老夫的錯,姑娘要出氣,便殺了老夫罷,只求姑娘肯放過我妻兒。”淩夫子聲音沙啞,發已亂,看起來十分狼狽。

“我自然會殺你。”杏眸笑意漸濃,陰冷得可怕,仿佛好戲般看著大海中廝殺的場景,聲音聽不出溫度:“待你親眼看她們死在你面前。”

“姑娘···”淩夫子欲爬上前,手還未碰到衣袂,不知哪來一股無形的氣將他摔得老遠,血,自嘴角噴湧而出。

她並不看他,沈浸往事,秀眉漸漸皺起:“你可記得當日蔣洛是如何求你的?”

聞言,淩夫子終於不再說話,苦笑,笑出了淚,神情悲痛:“柳府之事,老夫從不後悔。”支起身子,站了起來,笑,面色坦然:“你鬥不過他的,老夫勸你收手吧。”

杏眸半瞇,劍出鞘,直直朝他刺去,也不知哪來的石頭,敲離了劍鞘,仍是穿過他的肩,釘在不遠處的樹桿。

“你答應過給我一個月的時間。”黃色身影自林中緩步而出,烏黑的秀發粘上了許多細細小小的雪花,雙眉緊蹙,似是不悅。

“他要逃走。”晚傾涯亦不反駁,語調已是溫柔許多。

見二人似是熟絡的語氣,而來者並無殺意,淩夫子拔掉了劍,顧不得身上的傷口,蹣跚著走過去,懇求道:“姑娘,求你救救我妻兒。”

湖小月淡淡看他一眼,神色覆雜,終是轉眼不看,嘆了口氣:“你就算殺盡天下人,爹爹也不會覆生,收手吧。”

晚傾涯勾唇而笑,無喜無怒,只見衣袂微楊,一本藍皮賬冊便落到她手上。

湖小月微楞,賬冊顯然有些年紀,外頁有燒焦的痕跡,書皮大多已破損,紙張氣味一股潮濕臭味,看來是來不及燒毀便人被發現了。

翻開,本子記錄的皆是軍中生活用品,並無稀奇,手頓了頓,再無力翻閱,指尖下墨色陳舊的記錄著一批軍火,日期、銀錢、收錄人都一一記錄詳細,最後收益統統歸入國庫。

晚傾涯冷笑,揚手,似乎只是隨手一握,插在樹幹的劍飛回她手中:“當日蔣伯伯帶這本子前來找他,結果被活生生打死。”轉眸,將劍交由她:“這就是你所求的真相。”

手微微顫抖,劍上的血跡還在往下滴,仇人就在面前,只要一劍下去,大仇便得以報,夜夜夢回的火場,那些死於非命的家奴丫鬟便也得以安息,為什麽要猶豫?怎會猶豫?

“姑、姑娘。”淩夫子步步後退。

劍柄如風,狠而淩厲,湖小月忽的醒悟,以劍來擋,劍入鞘,穩穩被他拿在手。

“不要再錯下去了,姐姐。”湖小月悲痛:“殺了他,柳府便一世背負著走私軍火的罪名。”

“你以為,他會替你作證嗎?”晚傾涯邁步上前,微微一笑,輕柔得似天邊的雲:“若真相能大白,十五年前便不會有血案。”五年前,她也如她一般,曾跪在那些所謂的江湖大俠面前,求他們為柳家作證,卻無人理會,他們害怕牽涉自身,那時她便發誓,殺光這些虛偽的江湖人士。

湖小月無言以對,十五年前葉伯伯從火場裏將她救出,被隨後的官兵追趕墜落山崖,自那日後她便沒了記憶,這些年跟著爺爺四處流浪,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,生命如螻蟻,死,不過是一瞬間的事,以仇恨名義覆仇,就算殺光仇人,爹爹仍是大罪之人,恢覆記憶後,只一心想還柳府清白,她在都城無權無勢,這才找上江沫然。

“希望你不要後悔你的選擇”晚傾涯轉身離開。

丹鳳眼憂郁卻又平淡無波,淡淡看她一眼,亦轉身離開,許是淩冽的風吹動傘上的細雪,隨著他飄飛衣袂的方向落地。

一襲白衣踏水而來,他懷中還抱著七八歲的小男孩,渾身血跡,已陷入昏迷。

“程兒!”淩夫子眼疾手快去接住,淚水縱橫:“都怪爹爹害了你啊!”

“無事罷?”江沫然緊張將她仔細打量,半天,才松一口氣,見前路兩人,正欲上前,衣袖被人扯住。

淚眼朦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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